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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下雨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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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往後的許多年,六月時時回想起那個操場,都會覺得,幸好當時班主任有先見之明,不然她的中考體考可能還真過不了。

只是也是在許多年後,六月怎麽想都想不明白,當時的告密者是誰。

南方初秋的操場,既沒有冬天的寒風刺骨,又沒有夏天的紅日當頭,它有的,只是清風拂面而來的涼爽。

陸起然倒是跑得歡快,大長腿一蹦一跳的。

陽光鋪滿整個操場,傾斜地照在陸起然白凈的臉上。

陸起然什麽都挺好的,就是皮了一點,就是……比許年矮了一點。

腦海中突然蹦出來的想法著實讓六月的心臟漏了半拍。

她怎麽會突然想起許年,那個故意伸長了腳去絆倒她,還假裝跟他沒半毛錢關系的那個許年。

想起來這事,六月又不自覺地側過臉去瞪了一眼那個叫許年的少年,卻恰巧對上少年的目光。

透過日光的稀稀疏疏,六月仿佛看見少年的嘴臉在微微上揚。

笑?是的,六月確定,他在笑。可是他在笑什麽。

六月索性別過臉,加快了步伐,一下子越過了他。

“啊……我愛跑步……”陸起然突然在背後伸開手臂大喊,就好像小鳥張開的翅膀,在迎風飛翔。

飛揚捂著胸口,一臉驚嚇的看著陸起然:“嚇我一跳,喊什麽喊。”

“我發覺跑步還挺好。”陸起然說道。

“哪裏好?”飛揚問。

一向死皮賴臉,沒羞沒躁的陸起然反倒不好意思起來,漲紅著臉伸手撓了撓後腦勺:“增進……增進了彼此的距離,你說好不好。”

“跟你嗎?”飛揚問。

陸起然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
“不好。”還沒等陸起然的頭點停下來,飛揚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
“哪裏不好?”這回又換陸起然質疑起來了。

“哪裏都不好。”飛揚跑向前方的六月。

陸起然聽了下來,看著飛揚越來越遠的背影,又加快速度,追了上去。

下課的時候天空正好下起瓢潑大雨,六月背著書包站在教學大廳底下,沒有帶傘。

飛揚的傘下撐了突然冒出來的葉佳,六月走在飛揚的旁邊,聽見有人在喊:“飛揚。”於是轉頭就看見笑容滿面朝向飛揚飛奔而來的葉佳:“一起回寢室吧,我忘記帶傘了。”

“可是,六月也沒有帶傘,我倆都提前約好了。”

葉佳跑過來挽住飛揚的胳膊:“沒事,我先跟你回寢室拿傘,然後我再來接六月就好了。”葉佳說著就挽著飛揚往外走。

飛揚回過頭來對六月說:“那我先撐她回去啊,一會再來接你。”

六月笑著點點頭說:“好。”但心裏還是有些微微的失落感爬上心頭,笑容裏都帶著一絲勉強。

六月回憶起剛才,長舒了一口氣。

“走吧,我撐你。”

身後傳來一陣聲音,六月回頭看,是許年。

“沒事,不用麻煩了,一會飛揚就拿雨傘過來了。”六月忙擺擺手。

“下午的數學練習冊答案借我。”許年看著雨滴落在遠處的臺階上,突然輕聲說道。

“什麽?”六月疑惑地盯著許年的側臉,少年氣息帶著濕潤的風吹過來的雨霧。

少年依舊望著遠處,生怕對望就會暴露什麽天機似的,餘光卻一直在瞥少女寂靜的臉龐:“作為回報,下午的時候把你的數學練習冊答案借我,這樣我抄答案方便一點。”

“哦……”少女似懂非懂地側過臉:“好吧。”

兩人肩並肩有些,空氣在雨水的朦朧之間起著微妙的反應,肩膀之間的若有似無的輕微碰撞,仿佛都能從中盛開出一朵靦腆羞紅了臉的花朵。

彼此無話,只是安靜地走著。

飛揚送葉佳抵達寢室,將書包放下,剛要出門,就看見了六月床頭書櫃上整整齊齊收好的傘,拿上,出了門。

雨勢絲毫沒有消減的意願,反而下得更加猛烈,透過厚重的雨簾,飛揚看見了在低頭行走的六月和被雨淋濕了半邊肩膀的許年,他們一起撐著同一把傘,走在秋天這一場盛大的雨裏,不知怎麽地心生慌張,遂急急忙忙躲閃,繞到轉角的一處,偷望,還有一絲淡淡地被雨澆濕了心情般的憂傷。

她聽見六月對許年說:“謝謝。”默然的眼神裏閃現著女子的嬌羞。

她聽見許年說:“沒事,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。”

曾幾何時,他們居然還有了約定。

待許年轉身離開,飛揚走出轉角,快步追上,於樓梯口處,飛揚喊了一聲:“六月,你怎麽回來了?我去了大廳都沒找到你。”假裝自己並不曉得剛才那一幕。

“哦,許年看我沒有傘,就送了我回來。”

飛揚手裏的傘在滴著水滴,啪嗒一聲,很小聲地落到階梯上,不易察覺。

“哦。”飛揚擠著臉笑,跑到和六月同一個臺階:“走吧,一會去食堂吃飯。”

一場雨澆熄了一大群人民群眾對午飯的熱情,往日手拉手可以饒長城兩圈的大部隊,今日只剩寥寥無幾的人。

六月和飛揚手裏拿著自己的碗筷,隔得老遠就看見陸起然一直在朝她們方向招過來的手,見每人反應,有又屁顛屁顛地跑過來。

“你們也這個點來打飯啊。”陸起然笑嘻嘻著,一臉討好的樣子。

“切……”飛揚別過臉,不搭理他。

“嗯,剛才雨下得太大,就沒出來。”六月見飛揚沒搭話,陸起然一個人尬著站在這裏,就說道。

“一起啊,位置我都占好了。”陸起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空座位。

六月掃了一眼食堂,緩緩地開口說道:“這……今天的食堂好像不用占座吧。”

陸起然回頭巡視四周,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:“一起坐吧,邊吃邊聊會兒天,我有道數學題還想問問飛揚呢。”

六月看了看飛揚,飛揚別著臉,一直不願搭理陸起然,六月為難地說道:“那……好吧。”

飛揚想吃雞腿,六月想吃魚,於是就排在了各自的窗口,陸起然說他也想吃魚,就尾隨著六月一起到三號的窗口拍著隊。

借著打飯的空隙,六月輕輕地從後邊拍了拍陸起然的肩膀:“你倆是吵架了嗎?”

如若換做是別人,六月只會揮一揮衣袖,不感任何興趣。可是在不知不覺間,飛揚好像變成了她的好朋友。

“吵了……哦不……沒吵……也不對……”陸起然打著舌頭矛著盾。

“到底是吵了還是沒吵?”

陸起然顯然是有點兒被逼急了,使勁兒地撓著後腦勺,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:“下午第三節課下課後不是要交數學練習冊嗎?”

“嗯。”六月眨著眼睛盯著陸起然扭捏的樣子焦急地等待著下文。

“那然後我就問她說練習冊寫完了沒有……我猜她肯定寫完了,然後我就問說能不能借給我。”陸起然咽了咽口水,又接著說道:“那她就說可以,那我就把她的練習冊借走了,結果……結果今天……早上一不小心……把純牛奶……全灑在她的練習冊上了,你說怎麽辦?她估計現在得恨我恨得咬牙切齒了。”

六月輕輕地拍了拍陸起然的肩膀,一臉仗義地說道:“自求多福吧。”

別看飛揚平時笑呵呵的,她要想做的事情,六月也攔不住,所以,六月根本就幫不了陸起然,對他說自求多福吧,其實不是一句玩笑話。

一頓飯下來,飛揚都在憋著氣悶飯,或許不是因為陸起然的純牛奶打翻且剛好灑在了她的練習冊上,那個晾幹就好,大概是因為,陸起然好巧不巧地正在撞在了飛揚將悲傷化為憤怒地扒飯的胸口上。

人總要在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方法來掩藏自己最真實的心意,不是嗎?

許年依舊淡定地扒著飯,好像全然與他無關。

六月像他投去求救的目光,擠眉弄眼地讓他幫忙勸勸,誰知他只當視而不見。

“經常這樣,鬧一小會兒就好。”

下課的時候許年看見六月一個倚在欄桿上,便走了過來。

六月快速地轉過身:“什麽?”

“他們倆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話說你的練習冊什麽時候借我?”許年在六月旁邊的位置停下來,身子半傾,靠在欄桿拍遍上。

“哦,現在吧,我剛剛忘了。”六月說著剛要轉身。

“再待一會兒吧,不著急。”像個小大人,六月看不出那個好看的側臉此刻的表情。

只是呆呆地應了聲:“哦。”

“你在看什麽?”六月問。

“看你啊。”許年說。

“看我?”六月測過臉,他明明在看遠方,雖然不知道在看什麽。

“可我……在你的右手邊啊?”六月疑惑地說道。

“嗯,我知道。”許年溫柔地說道,六月看見,他的嘴角閃過一絲飄忽不定的微揚。

他好像……又在笑?他又在笑什麽呢?

六月想著想著,不自覺地皺了皺眉。

“別皺啦,本來那雙眼睛就寫滿了憂愁。”

六月突然地一楞,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的門口。

他還是自己認識那個許年嗎?溫柔得有些陌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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